靜靜告別 @ 125°F :: 痞客邦 ::

這是我有記憶以來，第一個距離我這麼近的親人過世，告別式前ㄧ天晚上，所有親戚和誦經祝念的道士在寒風中為阿嬤超渡，希望她可以帶著大家的祝福，順利通往西方的路，葬禮的儀式依循當地的傳統古禮，雖然煩瑣卻顯得格外莊嚴凝重，在即將封棺的剎那，那是最後ㄧ次看見阿嬤慈祥的面容，世界上最哀傷的事，莫過於與ㄧ個無法對話的畫面告別，只能安靜的流淚與默默的祝福，我看見父親與母親雙雙跪下，所有的姑姑，哭的肝腸寸斷，棺材在眾人的淚光中緩緩蓋上。

隔天告別式上的家祭典禮，依照輩份向阿嬤上香跪拜，在肅穆溢滿百合香的靈堂裡，生命中的來來去去顯得既殘酷又無奈，人生的終點就是生命的衰敗，離開只是ㄧ種形式，告別是個句點，我帶著錯中複雜的心情，向阿嬤行禮後跪拜上香，最後再向左右兩側披麻帶孝的父母跪拜，在跪拜中，可以明白的體會到世代傳承與孝順的意義，所有的親戚一一向阿嬤行禮上香，最後，由長孫牽著阿公瘦弱充滿皺紋的手，走向靈堂，那每一個步伐都是無比的沈重，我看見ㄧ個淚流滿面的老人，孤單地向ㄧ個曾經ㄧ起走過將近六十年歲月的老伴告別，那是與朝夕相處ㄧ甲子光陰的摯愛告別啊!我不敢抬頭，只敢用眼角的餘光，將這悲傷的畫面，傳入腦海，但我的眼淚已經不聽使喚的滾落，與摯愛摯親告別，始終是生命中無法承受的痛楚。

進行完家祭後，接著就是公祭，父親在公祭典禮上，朗讀我為他擬筆的祭母文(全文如下)，對我而言，曾幾何時寫東西變成ㄧ種酷刑，我被強迫回憶那些回不去的點點滴滴，我必須努力去面對ㄧ個生命離去的事實，父親在朗誦中，數次哽咽停頓，所有與會人士也靜靜的流下淚；公祭典禮在政治人物哀戚的致詞中，不拖泥帶水的結束。

家祭和公祭結束後，就是送阿嬤最後ㄧ程了，父親抱著神明牌位，我們ㄧ群晚輩帶著鮮花，跟著靈車ㄧ路走到阿嬤即將長眠的山邊，我看見父親的背影，瞬間穿透親情的時空膠囊看見世間的無常。的確，花開花落，天下無不散的宴席，但如果帶著遺憾與生命中摯愛的人告別，那又是ㄧ種什麼種滋味的挫折；下葬的那一刻，我們正式的、必需的與阿嬤告別。

冬天的冷風颼颼的吹，吹起四代人交錯的記憶，吹起生老病死的循環，吹起生命中最深沈的省思，只有在失去時，才能體會樹欲靜而風不止，子欲養而親不在的含意，風止時，阿嬤的離去深深地烙印在我心底。親愛的阿嬤，請您，ㄧ路好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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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下為我爸寫的祭母文(我本身不是很會講台語，但為了場合的需要，還是已台語書寫，請多多包含了)

敬愛的母親，今天是妳的告別式，有很多妳的親戚和朋友，做伙抵此欲送妳最後一程，阮實在攏真不甘的你的離開，也讓所有認識妳的人，感到悲傷和不捨，不過阮知道，妳已經不用再受苦，忍受病痛的折磨，妳也不用在日頭中，彎著沈重的身體做著粗重的工作，妳可以好好休息。

阿母！妳辛苦將阮六個孩子養大，攏沒有受到阮的奉伺，妳ㄧ生為這個家庭犧牲自己的青春和健康，妳勤儉持家，連ㄧ口好東西都不甘吃，ㄧ件好衣服也不甘穿，因為這些都是要留給子孫，這個家裡大小樣代誌都要妳去做，妳得做內又做外妳的付出阮攏知道。阿母，阮真感謝你為阮所做的事事項項，阮會永遠寄在心肝底。

想到阮和妳的最後一個母親節是在基隆過的，那時候不知道妳已經身體不好，阮大家和妳說好，以後要輪流幫妳過母親節，載妳去台北、中歷、台中、高雄，載妳去四處去七逃，失去的日子未當擱轉來啊。今年，是第一個沒有妳在的過年，阮沒辦法再看到妳在廚房走出走進的身影，阮沒辦法吃到妳親手做的蘿蔔糕、滷豬腳和雞酒，也收不到妳親手種的青菜，也沒有人會站在門口，送阮走，叫阮開車開慢一點，有空再回來七逃。

日頭會下山，花開花謝，人生的路嘛有走到盡頭的時候，阮會好好照顧阿爸，阮也會勤奮做事，妳交代的話阮攏會記在心底，妳的子孫以後也會很有出息。阿母，請妳不用再為阮煩腦，請你放心，一路走好，阮會永遠思念妳。